在很长一段时间内，《侏罗纪公园》中的“复活恐龙”被视为纯粹的科学幻想……直到今年为止。从年初开始，美国科技企业Colossal Biosciences宣称，他们已经成功地开始了“复活”已经灭绝的猛犸象和恐狼的工作，并“取得了进展”，这让许多人开始觉得，《侏罗纪公园》正在变成现实。
但问题是，这一切是真的吗？
图源：Pixabay
01 人类的美好愿景
对于许多人而言，无缘得见那些曾经徘徊在大地之上，却因为种种原因而灭绝的动物，无疑是一种巨大的遗憾：无论是早在中生代就已经消亡的非鸟类恐龙，大航海时代消失的渡渡鸟，亦或是不久之前才被确定灭绝的白鲟，总有人会希望，有朝一日能重新让这些动物“复活”。
当然，如果能真的让灭绝动物重新行走于世上，自然是件皆大欢喜之事：毕竟，撇开生物学研究的价值不谈，许多已经灭绝动物本身具有极为重要的生态学意义——比如说，猛犸象和披毛犀可以填补寒带亚寒带地区大型食草动物缺乏的空白，白鲟则是长江中的顶级掠食者。
对于“复活古生物”，科幻作品中最广为人知的，是《侏罗纪公园》中的“复活恐龙”：在发现了体内带有恐龙血液的蚊子琥珀之后，InGen公司提取了恐龙血液中的DNA，依靠现存两栖动物的基因进行修补之后实施克隆，从而成功“复活”恐龙。
02 似乎没那么简单
在《侏罗纪公园》小说原著出版的20世纪80年代，以及开始电影化改编的90年代，这种操作似乎是有科学证据的。
不过，随着生物科学的发展，尤其是PCR技术（聚合酶链式反应技术，可以大规模复制DNA以协助检测）的广泛应用和进步，基因检测精度持续提高，人们很快失望地发现，所谓的“古生物基因”根本就是现代微生物的基因污染产物，就算再怎么修补，也克隆不出恐龙来。
当然，这种情况也是意料之中的：根据目前的研究，即便在最理想条件下，化石DNA中所有化合键的完全断裂也只需要680万年，而在目前的测序手段下，DNA的核苷酸序列可读时间通常不超过150万年。在正常情况下，能为50万年前的DNA测序就已经很不错了。所以，灭绝了6500万年的霸王龙当然不可能再被制造出来满公园吃人……至少不可能以《侏罗纪公园》里的方法制造出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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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3 复活猛犸象是真的吗？
不过照这么看，自称“制造猛犸象”和“复活恐狼”的Colossal Biosciences公司的行动看上去似乎还是有戏的：毕竟，最后一批猛犸象种群约在4000多年前才在北冰洋的弗兰格尔岛上灭绝，而根据对北美洲沥青坑中的遗骸出土时间的检测，恐狼的灭绝时间大约是在9400年前——都比50万年少。而且，这两种动物的残骸数量很多，猛犸象的大量遗骸甚至就被冻在西伯利亚的永冻土下面。有了目前的遗传技术，要复活起来似乎没啥难度……
但事实上，Colossal Biosciences公司压根就没这么做。
根据该公司所公布的信息来看，他们确实从猛犸象和恐狼的遗骸中提取了DNA，但并没有拿来克隆，所谓的“复活猛犸象”，在很大程度上只是一种具有新闻噱头的行为。
Colossal Biosciences公司的研究人员在提取了猛犸象基因之后，对其中一部分控制毛发生长的基因进行了分析，并根据分析结果在今年3月对小鼠胚胎中的七种基因进行同步编辑，重点针对毛发质地和脂肪代谢相关基因，使其毛发更长、质地更蓬松，颜色也更接近猛犸象的金棕色，并且还编辑了与脂质代谢和脂肪酸吸收有关的 Fabp2 基因，使其功能更接近猛犸象的对应基因。
换句话说，所谓的“复活猛犸象”的产物，只是一些在毛发基因上与猛犸象相似的“长毛鼠”。在血统上和真正的猛犸象没有半点关系，只是通过基因修饰的手段，让小鼠长出了类似猛犸象的毛发而已。
而所谓的“培育出恐狼幼崽”也与之类似：Colossal Biosciences公司从恐狼骸骨中提取DNA片段并进行了分析，从而确认了一些恐狼的基本遗传表达特征，比如白色毛发和更长更厚的皮毛——很像是《冰与火之歌》里的冰原狼。接着，他们根据这些特征，对恐狼的亲戚现代灰狼的基因进行了编辑，让它们也表达出了相似的遗传特征。
04 复活，到底有没有可能
当然，从“表达相似的遗传特征”这点来看，这家公司做得还算不错，但问题是，这并不算是什么技术突破，更没有让恐狼“复活”：他们所做到的，仅仅是制造出了一群“长得很像恐狼”的灰狼罢了。但究其本质而言，仍然只是灰狼，而非它们已经灭绝的亲戚。正如某些人类因为遗传原因患有多毛症，浑身大量生长毛发，与黑猩猩颇有几分类似，但我们显然也不能将这些人称为“猩猩”。
总之，到目前为止，Colossal Biosciences 公司所宣称的“复活猛犸象”和“复活恐狼”，只能视为某种猎奇式的“遗传学cosplay”，与《侏罗纪公园》中真正复活古生物的设想也存在本质差异。
不过话说回来，在目前的技术条件下，如果非要复活猛犸象或者恐狼，在理论上也有更加成本低廉的手段：由于这两种动物灭绝未久，且生活于高纬度地区，在冻土中保存完好的遗骸很多（猛犸象有大量非常完整的冰冻遗骸），通过直接提取其细胞、尤其是生殖细胞的细胞核，再以其近缘物种（比如与猛犸象同为象科的亚洲象）作为卵细胞提供者和“代孕妈妈”，生育出真正带有其血统的后裔并非不可能。当然，之后这些“复活”的生物要如何适应新世界，就是另一个问题了……
供稿单位：重庆科技馆
作者：索何夫，科普科幻作家，曾获中国科幻星云奖中篇小说银奖
审核专家：李春藜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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